小時候讀了許多日本武士的小說,柳生十兵衛、佐佐木小次郎、宮本武藏、嚴流島之戰等等,充滿了令人神往的幕府色彩。尤其是宮本武藏在決鬥的前一夜,一定會召妓為他口交,更擴張了當時讀這些小說的樂趣。日片《樁三十郎》中三船敏郎與仲代達矢的決鬥,完全重現那個死得其所的時代形式,仲代達矢持刀站立讓鮮雪噴盡的「形」,充分詮釋了這一類型書寫與影像的精華。 而我所謂的武士道,其實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哲學思想。武士道某個程度是現代性的假借,因為無論是戰國時代或是幕府時代強調的是大將軍的神格化,武士或是浪人只是一種工具。因此,武士道所衍生的就是那個時代縫隙中的一點點個人主義,尤其是個人意志自由的想像。 比方說,忍片中德川家康覺得伊賀與甲賀這兩個忍者部落,表面上雖然順服於江戶幕府,但是由於兩派有百年的世仇,倘若有心人士挑撥,不免產生難以估計的風險。於是德川家康「命令」兩派各列五名高手對決,最後倖存的一人親赴將軍府表揚。但是另一方面,卻暗地裡調動大軍欲剷平兩個忍者部落。 兩派的首領不是笨蛋,因為如果不遵守命令,將危急整個部落生存發展,於是只好遵守「命令」展開腥風血雨的對決。在專制時代所謂的命令其實與民主國家的法律具有相同的位階,兩種都是一種最強烈的社會規範,其要求被規範之人事物絕對接受。文化人類學學者趙彥寧於〈公民身份、現代國家與親密生活:以老單身榮民與「大陸新娘」的婚姻為研究案例〉一文中指出:「........法規的制定與實施,幾近決定性地左右了當時軍中士兵之後半世紀的情感生活與運作情感的模式。........。」(台灣社會學,第8期,2004年12月,頁7-8。)問題在於,我們可以將一切的不幸都歸諸於某項「規範」嗎? 有許多人認為無法如此斷言法規範是唯一的原因,因為能夠形成因果關係的事由太多了,比方說某A被毆打原因何在?可能是因為A的態度不佳/可能A長的欠揍/可能A有病所以幻想自己被揍......。換句話說,A被揍的原因很多,所以前述趙彥寧的看法太武斷? 我想趙的看法是正確的,因為所謂的社會規範,尤其是現代國家的法規範,不只是原因而已,而是一種象徵。也就是說,法規範提供了行為的方向,或者如一般社會學者強調的一條最簡單的路徑。因此,A被揍這個事實之所以會被討論,那是因為一個人在群體社會中遭到傷害具有某種規範性之意義,所以我們才會急於想要知道A為什麼被揍。當然,急於知道的感受與自己可能遭遇與A相同情境的想像也有關係。 所以認為趙太武斷的說法,似乎太快了些。在幕府時代,甲賀與伊賀不是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命令發布者的策略,目的是要消滅忍者的勢力。看電影的我們非常焦急,不斷的吶喊為什麼不聯合起來對抗可惡的德川家康?而要視死如歸的履行武士戰死的義務?遵守命令(要你們戰鬥就戰鬥;要你們和解就和解)與懷疑(想反抗;想自保;想不受管制)之間顯然是個不對等的選擇關係,忍者不可能拒絕命令,因為命令本身符應出所有可能的原因,命令本身就是象徵。 這告訴我們法規範場域就是一個表意場域。
電影最後的發展是伊賀首領朧(仲間由紀惠 飾)刺死愛人甲賀首領弦之介(小田切讓 飾)之後,跪求德川家康饒了兩派忍者部落的子民。德川不肯,並說朧的眼功超強,將來難免風險(朧的武功就是只要看你一眼就全身經脈盡斷而死)。朧當場自殘雙眼,德川震驚之餘,停止攻擊忍者部落。朧執意與愛人旋之介決鬥或許與捨身救她而被甲賀忍者殺死的熒火(澤尻惠里香 飾)有關、可能與她的奶奶死於甲賀首領有關、可能與厭惡甲賀忍者沿路追殺的好戰心態有關......。但是,所有的原因都可由德川家康命命戰鬥衍生出來。在專制時代要改變規範就與要求神祉讓步是一樣的困難,所以朧只能乞求甚至不惜自殘以換得規範制定者的讓步。 黑谷友香真是太美了,讓我想起年輕時邂逅的一個女人。回憶就像是無止盡的奧の細道,永遠都是美景,千萬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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