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是火焰

夏天似乎悄悄蒞臨，而我完全沒有準備，唯有一步一步循著冬盡的軌跡。只剩幾個月，居住於斯，看來盡情享受現在，未來畢竟是未來，不可說。

       彷彿亂世一般，人們漸漸瘋癲，一切棄如敝屣，存在喪失意義。於是我獨自徘徊山林，希望得到一些暗示，大自然始終對我不吝指正，經常更新迭遭侵蝕的思緒。但是這一次，我走了又走，卻得不到任何隻字片語，我坐下來，不再繼續往前走。

活在一個資訊取得便利的時代，我們生活周遭充滿著各種意見，意見是一種推論的結果，可以彌補我們認知上的空缺以及惰性。我們往往羨慕那些能夠在第一時間做出評論的人，因為除了思考敏銳令人驚豔之外，這也顯現出長期關注某項議題並且做足功課的努力。幸運的是，由於每個人都有自己認為重要的關注議題，於是我們不必學習所有的學問，只要懂得閱讀他人，我們就可能既是外行的常民也是內行的專家。

 

春節期間，無意翻到一本小時候讀的書，這本書包含著一個曾經想做導演的夢。黑澤明和他的電影，竟然環繞著了無新意的生命，如此的長久。始料未及的事情。

春節期間，抽離書寫的狀態，糊里糊塗的過了十日，感覺像是一個小時之間發生的事情。回到嘉義，恍如隔世，一時之間忘記自己是誰。耳旁伴隨著天殺的鞭炮聲，愚昧的人們竟然以為這樣會帶來好運，我只有想像在台灣上空的臭氧層破了一個大洞。

 

 

       這兩年，我幾乎每天都會與牠哈拉兩句，不過顯然咱們之間沒有太多溝通空間，多半是我摸摸牠的頭，拍拍牠的胸膛，然後就逕自忙自個兒的事。說起來，牠老兄也著實可憐，整天被拴著脖子，沒法自由自在的過活。但是，這也是為牠好，曾經讓牠自由進出屋子，充分享受解放，牠卻搞得肝腎衰竭回來，農村裡的鳳梨田看起來自然，其實滿地都是農藥，有些根本是毒藥，沒出過社會的牠哪兒分辨的出來。所以，只好限制行動自由以換取生命權的保障。

一年又如此無聲無息的走到了盡頭，這一年暫時擺脫教別人讀書或是被別人教讀書，一個人，無可迴避，書寫與部署論述，同時唸了許多書。二月份剛開始這一段戲碼的時候，我簡直神話了自己當下的生活，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可見「好的」生活不需要太多金錢，你只需要戒煙、戒酒、戒湖畔咖啡、戒阿里山高山茶、戒援助交際、戒聯誼交友、戒飯後甜點、戒購書、戒購衣鞋飾品、戒浪費汽油遊山玩水等等。而在一天書寫與閱讀之后，去學校操場走個幾圈，冥想正在書寫的進度與架構，並遙望下一個可能的書寫與閱讀計畫。

當然思考常常會碰到「史汀（sting）」，有時候幾個小時，有時候幾天，不敢想像幾個禮拜甚至幾個月。我究竟如何度過這段不順的日子，其實已無太多記憶，因為實在不想記憶靈魂缺席的時刻。怎麼辦呢？只好看看電視，打打手槍，讓思維曠課的我儘量休息，等待另一個我歸隊，在這個期間只能幻想文思泉湧或是七步成詩。其實一目十行不是太困難，許多人都有這項本領，但是要做到文思敏捷、一瀉千里則相當困難，能夠做到的沒幾個人。所謂論書寫，多半時日，接近秘結的狀態，而且越是用力越他馬的拉不出來，趕羚羊勒！一整個要吃Wakamoto的狀態。

 

  “ Consequently Jehovah saw that the badness of man was abundant in the earth and every inclination of the thoughts of his heart was only bad all the time. And Jehovah felt regrets that he had made men in the earth, and he felt hurt at his heart……But Noah found favor in the eyes of Jehovah.” (GENESIS 6:5, 6, 8)

記得有一次聽Shih說，她從小一起床就是清爽的一陀，我想這是一種相當幸福的生活習慣，彷彿將昨日一股腦的拋開，在一天的開始，喝咖啡之前，如此的純淨。今天，我的那一陀，卻不願離我而去，賴在我的身體裡面，拒絕分手。我無計可施，只好帶著它出門。 來到學院，大多數的人都不認識，走在三樓迴廊，過往的人彷彿都在看我，他們為什麼要看我？難道是因為我帶著它太過明顯？這個時候，或許是因為它厭煩了，或許是因為瞭解到我從來沒有愛過它，終於，我們理智的分手，別說流淚了，我甚至沒有任何一絲愧疚，好一個無情的人啊！ 既定行程終於結束，我也略略放鬆心情，收拾好行囊，快步逃離現場。途中又遇見數位師長，不知道為什麼，一種自慚形穢的感受，油然而生。走出學院，終於感到靈魂與肉體又再度相遇，雖然還是不協調，但好多了。停車場前碰到Grace，他正在尋找一隻叫做白瞇（音譯）的貓，不知道後來找到了沒有？ 我回到住處，遲遲不願踏入房間，在客廳吃完便當之後，與兩隻狗玩了很久，狗很喜歡人類對牠們說話或是撫摸牠們，真的是這樣嗎？還是這只是人類美麗的誤解？以為牠們需要人類的愛，否則牠們會傷心，會抑鬱。我突然想起早上分手的它，不知道現在它在哪裡？還是完整的它嗎？或是已經支離破碎，分不清楚誰是它了？我突然傷感，特別是脆弱，回到房間，埋頭就睡。 醒來時，天色已黑，錯過了每隔一天的長跑，記得前天跑完7公里時，還告訴自己要繼續努力，邁向10公里。才兩天就忘了，算了！要忘就忘個徹底，於是驅車民雄，吃了一頓火鍋大餐，感覺非常愉快。 腦袋還是很空，完全不想進入工作狀態，沒錯！是最後一戰，就算是走也要走到終點。

其實大喀是一片好意，因為依照他的學術經驗，要在法律系謀得教職，除了人際關係要好之外，還要名校、年紀輕、研究領域不能太偏（比方說商法專長顯然比法理學吃香）等等因素配合。但是，我有一種關於「活著」的生命態度，是這位大喀所無法理解的，那就是我越來越相信，自己之所以來念這八年書，並不是為了想要靠它去做什麼事情。簡單的講，大喀認為受教育、念學位屬於「工作權」的保障範圍；而我，則將這整個過程視為「生命權」的保障範圍。 仔細想了一下，應該沒有其他的目的，只是過自己想要過的生活，而且很幸運，我過的很有成就感。這幾年我寫了一本書（碩論），快要寫完另一本（博論），發表了四篇獨立書寫的期刊論文，每一篇都有獨特與充滿創意的論點。我一面吃著面前的那碗飯，一面忘情的說著話，大喀困惑的笑著，顯然完全聽不懂我的話語。 由於生命權的言說充滿哲思，所以我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 只可惜了那碗芝士豬排飯，顯然食不知味。 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書寫生命，沒有哪一種方式是絕對正確的或是適當的，整天坐在家裡讀書寫作的人不一定就不關心社會，關心社會有許多方法與路徑，每個人依照自己的品味、格調誠實無欺的走自己的路。但是，人生的歷練最終仍在於活出自我，所以能夠堅強獨立，並且避開主流團體，走一條自己選擇的路，才不枉此生。 「你十幾年前寫的一些文章，許多論點以當時而言可說是異端邪說，但是今日看來許多見解卻廣為學界實務採用，可見活出自己就夠了，根本不必介意當下是否為世道所接受！」我顯然逐漸把大喀當作同儕看待。「……不！」大喀搖搖頭打斷我的話。「我當時就『預見』會有這樣的結果，所以我才會理性提出那些看法…….我有預見到！」大喀依然理性的笑著。我由於談的太過投入，差一點從後腦給他ㄅㄚ下去，隨即回到現實，竟一時語塞，低頭吃完最後一口芝士豬排，才發覺今天的口味略鹹。 離開餐廳，午間陽光依然熾烈，應該是最後的頑強吧！前一陣子，還沒有寄出獲刊登文章最終修正版本時，常會擔心如果突然死了，那麼發行期刊單位可能會從我的電腦硬碟裡尋找，結果找不到文章，卻發現了一堆A片。 過去我從來不會有這種擔憂，這種擔憂很美麗，表示這個世界有你牽掛的事情。 所以有些非看不可的電影或是非把不可的妹一定要把握機會，否則到時候會造成很大的生命遺憾。我們必須對此有所預見。

好比電影《羅生門》裡面的盜匪多囊丸，當他意氣用事謊稱殺了金澤武弘之后，午夜夢迴，究竟有沒有後悔過？多囊丸是否想過如果一切可以從新來過，他也可能是《七武士》裡的菊千代，戰死沙場總是可歌可泣些。或許這只是旁觀者的想法，每個人只能對自己的生命書寫，並且盡力過好自己的人生。 所以，「如果當初的我不是當初的我」這種想法，只不過是將自己現在的情境，投射到過去的時空布幕，將現在的成就放大個數十倍來幻想。蠻健康的啦！會這樣的想的人，至少對自己的生命歷程有些期許，而有夢最美希望相隨的想法會令人放鬆，暫時放空現在的自己，想像一下一個可能的自己，一個比現在更好的自己。 最近無意間發現了美麗圓潤的張本瑜，讓我不禁悔恨過去那麼多年對她的忽略，如果1995年她出道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她的美麗，那麼我這十年一定會過得比現在更幸福。 如果當初我選擇了兄弟，那麼最近一個月我想我會高興的發狂，或者當初我選擇了興農，那麼現在的我也會為了擁有首輪選秀權樂翻（今年年度最後一名）。不爭氣加上沒品的我，當初選擇了誠泰，然後延續到暴龍，現在想到就難過。這種心情有一點像小時候看《星星之我心》的氛圍，真希望一家人不要被拆散，永遠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我想，我再也不會因為棒球而感到熱血沸騰。不過還好有張本瑜，謝謝妳的美麗圓潤，原諒我忽略妳13年。

我最近發覺自己有些行為頗為奇怪，而且似乎是越老越怪，尤其顯現在飲食這方面。比方說，我只吃我覺得可以吃的東西，不太接受別人的推薦。所以面對超市裡成山成海的水果，我每回都是買10個蘋果；一家餐廳可以吃上六個月；魯味永遠只買那一家…….。看起來我的問題在於不太嘗試新的東西，而習慣於的過去建立的網絡，即使那不是一個最適化的系統。或許固定的飲食習性可以使我遠離焦慮，並且產生信賴與安全感，至於口味與品質可能不是最重要的。難道自己還沒有脫離肛門期嗎？這不是我想要探索的問題。 最近二個多月，都沒喝到綠豆薏仁湯，我也沒喝別家的，因為那不一樣。老闆的攤位已經成了賣衣服的所在，可能不做了吧！記得以前老闆說過，生意越做越差，年輕人不愛這味，都喜歡那種〤〤茶、半糖、少冰的飲料。想著那飽滿的薏仁、綿密的綠豆以及深不可測的混沌湯底，我一整個缺氧起來。 其實飲食的習性是可以慢慢改變的，但是除了不健康的飲食習慣之外，為什麼要去改變呢？一個只吃蘋果的人，為什麼不能只吃蘋果就好？馬諦斯的魔幻色彩一定比席德進的素描寬廣嗎？嚴格講起來，這個問題其實涉及自由意志，屬於形上學的提問，但是我根本不想討論下去。我原本是個酗咖啡的傢伙，一個月往往喝掉一又三分之一磅的豆子，但是現在我一杯也不喝，由於我欠缺研究精神，所以懶得探究箇中緣由。 有一類型的人，是我相當佩服的。這種人可以同時進行很多不同性質的工作，不但處理過程有條不紊，而且往往成就令人讚嘆的結果。我這一輩子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辦法成為我所佩服的這種人。比方說，我讀大學的時候，我會對其中一個科目產生探索的慾望，但是同時放棄其他科目。記得我大三的時候對於民事訴訟法產生極大興趣，不但整理出某位新訴訟標的理論大喀的上課錄音筆記，而且還自行編纂出圖文並茂的百頁心得。好友神龍曾經看過這些筆記，然後終於知道我為什麼考不上國考的原因。或許我原本就讀錯了科系，只是讀了太多年，也就不再計較那個遙遠的起點。

我們從小就學會要站在正義的一方，因為另一方不是惡魔黨就是怪獸。下場很慘的，還記得《科學小飛俠》那個跨性別的大頭目嗎？當惡魔黨的真正首領逃離時，大頭目的心情不只是沮喪而是完全放空，那是一種「算了！誰叫我選擇做南宮博士的敵人呢？」所以，立場似乎成了這一生最大的業障，我們一定要選擇一種說法，然後盡此生最大努力去證立這套說法可採。一開始，因為對自己沒有信心，所以一定會參考多數說法，像電影《五虎將》那樣五位英雄一字排開，加上大導演張徹掌鏡，銳不可擋。熟悉吧！《科學小飛俠》也是同樣的邏輯。 但是，多數說法有一個特色，就是「保守」。五個人講究的是團體利益，因此攻城掠地一定要有所計畫，絕不可以像三國無雙一樣，拿著關刀拼命砍殺就夠了。不過，肆無忌憚正是少數說的樂趣所在，怎樣！就是和別人看法不同，遺世獨立，甚至千山獨行不必相送。於是「選擇」成了最大的夢魘，我們往往心裡想的與嘴巴說的完全不一致，所謂口是心非也！有時候我們還會發現支持A看法的人，往往是最痛恨A看法的人。當然會產生如此矛盾情結的議題，往往與傳統文化所沿襲之習性脫不了干係，例如一個主張娼妓合法化的人，可能心理根本覺得從娼者很髒，怎麼那樣無恥的躺著賺錢，但是基於憲法保障工作權之意旨，他／她會主張娼妓業之工作權應予保障。我們偶爾閱讀到慘無人寰的社會事件，氣憤的詛咒這種人應該被槍斃，但卻忘了自己可能主張廢除死刑。 我們一直在這些說法中從新塑造自己的立場，論證是必要的，除非你／妳打算分享的是脫離肉體或是航向宇宙之類的東西。但是，即使非常完整的論證，並且證成了某種說法，那接下來要幹嘛呢！自我陶醉嗎？歐！「X＋Y＝Z」這套理論是K先生所獨創，至今仍為學界通說。這是一輩子參與這些說法的最終想法嗎？一個主張娼妓合法的人，卻從未直接以「嫖妓」的方式去援助過這些娼妓，因為覺得髒。一個大力鼓吹同志婚姻合法的人，卻對於自己子女的同志傾向歇斯底里，因為覺得不正常。 「我」與「我的文本」原來是可以割裂的，文本完成作者就死了，或者說作者又活過來了。人生真得是荒謬的，我們原本自以為是的「神聖」，原來只是一種「裝置藝術」。我從高中開始就覺得裝置藝術是個屁！是騙人的雜耍！沒有想到現在自己的所作所為竟然也類似裝置藝術，用一些華麗的詞彙與驚世駭俗的論點包裝自己的胡思亂想。於是我原諒了自己，並且試著去欣賞裝置藝術。 我會內疚的啊！ 這是最近連續20天不斷修改自己作品後的心得，不要小看一篇兩萬多字的論文，裡頭有許多涉及「立場」、「位置」以及「本我」的選擇，我選對了嗎？或者說我裝置的好看嗎？

我吃著吃著就想起白先勇《台北人》裡頭的一篇小說〈花橋榮記〉，雖然那個時代背景離我很遠，但是常常令我莫名的想起老台北的一切，既陌生而又熟悉的氣味，眼睛一睜開全又散了。總之，吃飯不用筷子是令人愉悅的，一根湯匙扒呀扒的嗑了一大碗，一面吃飯，一面思情。 回到宿舍，看見「小黑」孤伶伶臥在車棚。小黑是「流浪狗」，其實這種用語很奇怪，動物不就是四處走跳的嗎？自由解放為什麼說成是流浪呢？總之，小黑不知何時生於斯，於是漸漸長於斯。小黑原本很怕人，後來我只要見到牠就會聊一下，於是牠漸漸熱絡起來，後來乾脆就在車棚住了下來。牠的室友是「花花」，生下來就住在車棚，自從兄弟「雄貓」掛點之後，成了獨居少年。 前一陣子，有學生熱心的將小黑與花花送去結紮，回來之後小黑感覺沒啥改變，花花則顯得有些憂鬱，也難怪！莫名其妙挨了好幾刀（我檢視牠的陰莖竟然有三、四道傷痕）想高興也難。花花不到一歲吧！根本沒有做過愛，不知道結紮後還會不會性衝動？如果不會的話，真是太悲哀了！狗子都是日日狂歡的，大家沒事聚在一塊就開轟趴的，唉！看來花花只有六根清靜啦！善哉！ 小黑很善良，很少聽牠亂吼亂叫，也不會隨地大小便，好像從沒洗過澡，但是也不太有體味，以前都睡草地，現在漸漸習慣水泥地。 與小黑、花花告別之後，回到自己的窩，沒有小黑與花花那樣灑脫與自由，房間堆滿了東西，大部分是樹木的屍體，有些很久沒碰佈滿了灰塵，有些好像買回來就擺在那兒……..。 這種生活有些怪異，每天都在建構書寫或是修改書寫，然後很快天就黑了，於是換上運動服出門長跑。長跑不完全是為了健康，或許是為了增添生活的節奏，多些變化，也順道考驗一下自己的毅力。記得那位邱姓民宿大師每天跑步，連下雨天都不放過，他說這是考驗自己的毅力而不是因為喜歡運動。所以這幾天雖然都有下雨，我還是沒有放過一天。 運動完後喝杯水，然後吃顆智利蘋果（我覺得又便宜又好吃），一切都很好。 後記：早上出門吃飯，碰到蔡姐，蔡姐說：「花花一早被人發現口吐白沫死在車棚。」我感到極度的震驚，因為我才對花花的憂鬱感到擔憂，牠就無聲無息的走了。天地不仁萬物如芻狗？生命的無常往往就在一念之間，沒有辦法挽回也根本懶得挽回。此刻突然發生有感地震（下午三點四十九分），像是回應我剛剛提出的問題。

這位A學生就讀於一所這幾年幾乎招不到學生的法律學系，學校能夠提供給A學生的資源、教學以及鼓勵非常有限。此外，以我在該系教學三年的經驗，其實學生本身不知道如何進入學習狀況也有很大的關係。不過，我對那些自以為進行社會改革的假考部隊感到極度的噁心，那種小資產菁英的嘴臉與身段也令人不耐。因為無論7分可以念大學或是錄取率百分之百，不正代表一種寬廣智識生活的自由化嗎？教育的目的難道只是要完成禮運大同篇那些鬼話嗎？從國小、國中、高中甚至到大學這十五六年難道只是在進行一種菁英的篩選？假考部隊最可恥之處就是那種自以為菁英的心態，最愚蠢之處就是證明了大學指考的科目都不是真正的知識，因為才不過幾年甚至才離開高中一年假考的成績遠不如自己當年「真考」的成績。 學生進不了學習狀況，作為他／她們的老師應該加以誘導並且適時給予強制，或許學生從淺層的體會喜樂有一天會進一步進入真正的智識喜樂。我從A學生的談話中發現他這一年都住在C大附近，他認為準備考試的過程因為環境的改變讓他對念法律有了不同感受，尤其C大法律系的學生、老師以及硬體設備讓他感受學習法律的動力，所以即使準備考試的過程十分痛苦，他似乎漸漸有一種甘之若貽的體會。 我可以理解A學生為什麼會滔滔不絕對我說了一大堆話，這表示其實他壓力很大，準備法律類的國家考試像是日日操練準備出征的戰士，成功了就是德川家康，失敗了變成唐吉柯德。其實所有的智識活動都一樣，當我們專心致力於某一件困難的智識建構時，我們的相處能力就會變得薄弱甚至具有攻擊性。所以有時候我們忽然遇見朋友即使不算熟識也變得滔滔不絕，但是隨後卻可能神經質的與好朋友爭吵搞得眾叛親離。這種經驗我體會過，對於因此而不再聯絡的朋友多年後仍然感到抱歉。這是智識生活的缺點，無法挽救的異質。 因為不是每一個從事智識活動的人都是亞理士多德，所以我們所處的文化脈絡提供了一項社會義務，那就是除了思考自身之外，也要將思考活動的基本資料與方法傳承下去，但是這並不成問題，因為圖書館有這一生都讀不完的書告訴我們知識的內容與方法，困難的是要如何告訴別人這是一件值得耗費生命去進行的活動。 也就是動機。 如何營造開啟智識生活的那一個能動點的時間與空間？成了極為困難的事情。這讓我想起西蒙‧波娃（Simone de Beauvoir）的名言：「一個人不是天生是女人，而是變成一位女人（One is not born, but rather becomes, a woman.）」波娃以這句話表述自然的以及被性別化的認同具有極大轉變空間。因為「變成」這個動詞包含著邏輯上的雙重意義，其不僅是被我們的文化所建構，而且在一些意義下可說是我們建構了我們自己。相同地，所謂「變成」一種智識生活的生存態度，一方面當然受到文化的影響，他方面則可說是一種「自為」的為我。 對於波娃而言，所謂變成一位女人是一種諸如「規劃（project）」此種沙特式術語的想像，也就是說開啟重新去理解文化所建構之肉體樣式與意義的機會，因為如果我們看見的性別姿態是被挑選的結果，那麼在性別定義上所顯像的就是一種關於性別的文化解釋，也就是說性別在「選擇」與「文化建構」這兩個面向之間如何存在的問題？寫到這裡不禁直冒冷汗，因為在整個法律文化的建構與身處其中法律人的選擇，會不會因為傳承者的權威而造成各種亂七八糟的「變成」過程與塑形。從這一點來看，充滿著耐人尋味的不確定性。這似乎昭告著我們，既然如此，開放、輔佐加上非強制性的啟發或許才是知識推廣的中庸之道。 由於A學生講了很久，我只好不斷的熱身與拉筋，沒想到跑起來卻相當順暢，因此多跑了好幾圈。我想，以後的熱身時間應該和今天一樣得長。

論文寫的支離破碎，也越來越不覺得困擾或有任何一絲的愧疚，大概是因為越接近目的地所以越懷疑自己吧！在休息這一個月之前，我整理了三篇稿件分別投稿不同學報，有二篇是剛完稿的文章，一篇討論行政立法行為的合憲性，另一篇檢討優生保健法修正草案的權利保障修辭的虛妄性。有一篇是舊搞，探討父母權利義務性質、質變與複製現象，因為一直被要求修正後再審，所以改投另一期刊。投稿四篇是畢業條件，等同學位考試，所以只好勉為發表。其實在學界一片歧視學生投稿的歪風之下，刊登成了極為辛苦的修行過程。 最近我每天重讀自己這幾篇書寫，越讀越佩服作者，無論是結構或是內容，都可說是題材新穎、論證不俗，有時候停下來想一想，怎麼寫得如此得好！深思這種感受的形成，可以理解到一件事，就是不斷的習慣於某種模式思考的結果，會讓我們的判斷失去批判性，同時造成原本應該進行信念正當化的詮釋過程停頓。所以，不斷美化自己作品的結果，就會開始讓原本的論證過程成為宗教經驗，或者成為絕對性質的單向審美經驗。無怪乎！怎麼寫得如此的好這種情緒開始發酵。 前幾天，艦長的留言，讓我也陷入某種情緒。艦長與我都是圖書館美學的喜好者，所以他在我5月31日寫的《圖書館，我青春埋藏之處》留言，我並不意外，因為當初寫那篇文章時，腦海中盡是浮現著這些年來與他的交談。當然，除了艦長之外，還有許多我在圖書館認識的英雄豪傑，尤其是在輔大那一段一起讀康德讀羅爾斯的歲月。很快，最多一年我就要浮上水面，到時就直接上岸辦理退伍手續嗎？或者有機會在任何一座海軍潛艇基地繼續服役？有這麼一座嗎？如果沒有，那麼退伍之後要幹什麼呢？我想，隨緣吧！對於過去七年的潛艇生活，只有痛快的回憶，沒有後悔。無論未來我是否會繼續待在海軍基地服役，我想我會繼續書寫潛艦作戰報告。 我們隨時都會產生卑微的情緒，傷害可能來自他人，但通常是因為自己。或者因為自己不夠堅強，或者真的時不我予。但那又何妨呢？過河卒子，無法回頭。 我最近正熱中研究一種心靈印刷術，也就是每日到學校後山散步，讓綠樹芳草刻印在紛亂的意識之內，我相信幾個月後我的心靈將會因此而淨化，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之前必須清理出一個純淨的心靈背景，如此才有辦法接受真理並且婉拒邪妄。 於是無論我的論文即使再支離破碎，我也不再計較了。因為我的人生都走了大半了，還爭什麼呢？我想在一切都腐爛發臭之前，走一步算一步。至於行走之間，難免情傷，讀讀自己過去的書寫吧！怎麼寫得如此的好啊！相信我，大家都是這樣調適心情的。 我所有聯絡或失聯的親愛朋友們，無論身在何處，大家現在站的地方就是最好的所在，八月，無論考試、工作或是和我一樣正在寫論文，都不要回頭。

有學問家分析孔子這段話語，認為孔子這番話應該從學術研究的角度來解釋。因為孔子15歲立志學習，所以大哥認為30歲乃致力學習15年之後，應該是可以提出個人獨特見解的階段。一個人立志學習一項學問15年，如果從高中開始計算，差不多剛好取得博士學位。三十而立，然後開始10年學術研究，到了40歲也差不多精盡人亡，已經沒有能力再提出挑戰性的觀點，所謂四十不惑只是表意出一個學者研究潛力的臨界點。 如果依照這樣的解釋脈絡，接下來的解釋就會越來越符合物質性。比方說，五十知天命顯示出連自己都贊同自己老了，開始不想讀書不想思考；六十耳順，表示已經許多年不讀新的學問，即使法律有重大修正、社會出現新興法律問題，也當作是放屁，因為已經沒有討論的能力；至於七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其實也就是不欲舉了，一切都只在越來越模糊的意識裡打轉或是一直想起自己某年得過書卷獎。 這樣的解釋脈絡，理論上是很科學的、甚至很病理學的思考立志學問這回事。的確很多立志學問的人，最好的、最有貢獻的作品或思想（好難）都是出現在40歲之前，因為40歲之後會比較懶惰。但是實際上很難如此科學的計算，我們都清楚知道有些神人讀書、思考、授業、解惑至死方休，令人動容。 從事學術研究的人，多少有些理想性格，以為自己的胡思亂想可以改變一些現象，即使這些改變不一定都是好的。我記得念大學的時候，有一回上民宿的時候，老師是新訴訟標的理論的支持者，一直嘲諷舊訴訟標的理論無法紛爭一次解決。同一個時間，隔壁也是上民宿，而且正好就是舊訴訟標的理論大喀，常常說新訴訟標的理論就是開封府式的審判，因為包青天只要求沈冤得雪，管你什麼標的，通通給我老包說出來。當然就民宿這門學問而言，神人輩出，法律大修那幾個年頭可謂波濤洶湧，萬人凌遲。 當然，以上的廢話，都是針對立志勤學而言。 四十而不惑，我想，意味著要清楚、正確的看待自己。30歲之前的身體，正值青春無敵，美好為人所欲，所以我們常常會觀看自己。過了30歲，身體開始不再青春，無恥的情緒開始無敵，我們開始很少觀看自己，甚至不再觀看。雖然不再觀看現存的自己，但心靈中永遠有自己的形象，並且假設自己在他者眼中的模樣。永遠將25歲的模樣烙印在認知系統中的某條交感神經深處。 即將滿43歲，所以自拍皮囊，期盼藉此移除交感神經深處的病毒。提前四十就知天命。

過程當然重要，因為它表徵了我們用什麼方法來看世界。比方說，一位大學生的求學態度僅在於考試及格，那麼這位朋友就會將大部分的時間花費在學業以外的地方，因為及格並不需要全職投入。所以，一小部分投入職場提早社會化，但是其實大部分的大學生卻並未從事改造自己智識的工程，而是將時間投注於思考以外的活動，就像是電視節目《大學生了沒》裡面那些學生。過程很重要，因為過程表意出每一個人思考與行動的方法，透過方法論的反思與修正，我們可以改善自己下一個階段的行為部署。 因為，每個階段總會結束，倘若結束時覺得差強人意，沒關係，下個階段一開始改善一下操作方法，不要因此而過分自責，我們不是天使。 但是，講到改善與修正這些事情，我們會發現其實並不容易，因為人類往往會屈服於經驗所累積的習性，而不願意進行變動。我們習於接受個人歷史經驗所認可的知識，而不太願意去更動這些知識所衍生的信念。我們依循不知道何時形成的好惡情感，並將之作為推論的隱藏前提。在信念之內，我們只是相信，而不想論證。 於是每一個階段的開始，就注定最終看不見它的背面。 今天下午，博士論文計畫書將進行答辯，我即將結束一段思考的旅程，同時邁向另一個思考的開始。這個階段很漫長回顧起來卻異常短暫，其中有很多值得檢討與反思之處，包括研究的方法與研究的成果。博士班這四年，與過去最大的不同在於，我寫了很多部落格文，這些文章代表一部分正在思考的我，以及一部分拒絕思考的我。一位網友說我的文章意味深長，這顯示某種思考與拒絕思考之間的縫隙被發掘，被揭示出來。通常涉及縫隙的知識往往很難進行言說，這一部分我想暫時就讓它信念化。 我原本有個寫作計畫叫做叢林情書系列，希望透過書信的形式說一些有關情慾的平凡故事。2007年7月就寫不下去了，就像李敖形容他那本最近出版的黃色小說一樣，少了那個擬想的支點顯然無法繼續寫作。馮唐的小說之所以被人稱頌，甚至說他老兄的額頭被神靈吻過，就是因為他的小說勾起了那種脫了褲子幹個痛快的原始慾望。我想，我哪裡都沒被神靈吻過，所以叢林情書只寫了26封就停了快一年。 這一年，我將這股情慾轉換為論證性質，完成了博士論文的初步書寫，題目暫訂為：法規範向度內的性主體研究。我辭掉了兼課的工作，從大概二月一路寫到現在，整個書寫架構與基本血肉已經部署完畢，剩下的就是針對個個命題予以證成的工作。顯然學術論文是比較容易書寫的形式，因為在證成之際書寫者始終存在。但是，有血有肉的書寫卻相當困難，當我們全心投諸書寫時，我們不知不覺就消失了。 下個階段即將開始，我滿心喜悅。